清幻雅(可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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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客

@亚伯拉罕家族一般路过刷墙工 的约稿,感谢不嫌弃我缓慢的更文速度,全文1w2


末尾的番外是用来混的,只是这篇文被放弃的初稿







伯特利·亚伯拉罕从星空重返地球。



地球。

亚伯拉罕的大家长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站在茫茫人海中难得无措得像个孩子。

这对祂而言实在是一次难得的新奇体验——祂使用那些新奇的物件,品尝那些美味的食物,欣赏那些与记忆里截然不同的风景。

一切都改变得太多也改变得太快,伯特利忍不住怀念起了之前和阿蒙一起在星空游历的日子——那时祂们沿着门先生旧日开辟出的路线走,一路途经过许多荒芜的星球,它们如伯特利记忆里那般死寂黯淡,与一千多年前祂经过它们时毫无差别。


伯特利·亚伯拉罕在这颗熟悉又陌生的星球上漫步,隐约觉得这里缺少了什么,可祂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那是什么。祂为此苦恼着,却不肯轻易将其向他人诉说。

该说给谁听呢?

共同走过那个混乱奢侈年代的天使和圣者大多已经陨落,一起撑起家族的亚伯拉罕们也早已在历史的尘埃里销声匿迹,而三位在过去的图铎王朝权倾朝野的公爵当中,至今祂仍然是最富有人性和最为成熟的那一个。



回到故乡的伯特利闲散到不可思议,祂拜会了残存的亚伯拉罕们,婉拒了他们的请求,

“没有关系。信奉愚者先生是个明智的选择”“不必改信,不要背弃祂”

伯特利对后代们的改信接受良好,只是出于对锚点的需要,接受了亚伯拉罕们的祈求。

但愿那位阁下不会过分在意。



新上任的诡秘之主表现出了超乎伯特利想象的宽容,又或许祂是真的对亚伯拉罕家族的这点微末信徒不甚在意——祂的教众遍布各国,每一位神明都对祂表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退让。

尽管伯特利为此动容,却迟迟不曾前往拜见这位阁下。

原因无他,伯特利仅仅只是没有想好是否要投身于诡秘之主门下——这想法绝不掺杂任何利益感官,仅仅只是出于伯特利个人的意愿。祂想诡秘之主并不缺乏追随者,也不缺少一位序列二的天使。




伯特利决心开始一场新的旅行,其中一个目的地定在诡秘之主的地上神国——现在已经不再流行这样的叫法,教会总部是更通俗易懂的称呼,但只要神明会在那里投下自己长久的注视,那么祂是否在那里其实并不重要。




听闻在第三纪的光辉年代,信奉太阳神的苦修士为表明自己的虔诚的会抛弃非凡力量和代步工具,选择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不远万里前往地上神国朝圣。等到了第五纪,这种古老的习俗已经被废弃,但虔诚的信徒们仍然把到达教会总部作为一项特殊的荣誉。


伯特利此刻选择的就是这种方式,抛却“传送”,乘坐火车和船只前往诡秘教会的总部——位于拜亚姆的愚者教堂。

此举除了向这位支柱示好,也有伯特利自己的私心,祂享受沿途的风景与美食,悠闲地探访途经的每一座城市。

祂在这场旅程开始的第三个月登上去往拜亚姆的船只。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以及近十年来各种工业技术的创新突破,这些携带着乘客往来各个港口与群岛的船只已经变得平稳、迅捷而又舒适。

伯特利放下刀叉,登上甲板。

是日风朗气清,天空蔚蓝无云,海风卷起白浪,送来清浅的腥咸。举目远望,隐约可见海天相接之处的岛屿阴影——

“慷慨之城”拜亚姆,就要到了。




近十年来,罗斯德群岛的局势风云变幻,岛上原住民组织的反抗军与鲁恩的军队斗得有来有回,双方在数年的胶着之后终于达成一致,其他方面略过不提,宗教方面两方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较为中立的愚者教会作为岛上居民的主要信仰。由此,在罗斯德群岛上随处可见诡秘之主的虔诚信徒向人传教,其中不乏一些半巨人。


伯特利在上岸后不久就遇上了这件事情。同船的乘客或以已有的信仰推拒,或者说自己已经是诡秘之主的信徒,又或者直接开口拒绝,也不乏有人拥有信仰却仍旧对其教义感兴趣。

伯特利起先还只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围观,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祂,“先生,请问您有空听一听诡秘之主的教义吗?”

伯特利并没有考虑太久,“我很乐意倾听。”

于是那位年轻人领着祂往僻静处去。伯特利耐心的听完了他所说的一切,最后那年轻人说,“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愚者教堂看一看,主教们会专门拨出时间讲解教典,如果幸运,还能够遇上教宗。”

伯特利笑着点头,“那能否请你带我去教堂呢?我想现在就去看一看。”


于是祂们并肩行了一段路。

在路上,伯特利问那年轻人,“诡秘之主是一位怎样的神明呢?”

那年轻人回答,“祂仁爱、宽容、悲悯,平等的注视每一位信徒,也爱护那些良善无辜的魂灵。”


祂们登上台阶,穿过门廊,步入殿堂。年轻人走到长椅上坐下,伯特利则一眼看到了站在昏暗处的旧友。


安提戈努斯向祂点头。伯特利走近祂,放轻声音同祂搭话,如同第四纪里祂们在图铎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达成利益分割或是其他。

“你确定你的话足够客观吗?”

“我不确定。”魔狼也压低声音。祂似乎已经不习惯这么说话了,也难怪,祂曾迷失在梦境里太久了,“但至少祂对信仰祂的和追随祂的都足够宽容和友善。”

伯特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祂们聊了聊别的,互相询问了近况,像是一对要好的老朋友。



等伯特利再将注意力移向教堂内的信徒时,那具属于安提戈努斯的秘偶已经不见,在他的位置上坐着另外一位五官柔和神色疲惫的年轻人。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伯特利彬彬有礼地向祂询问。

年轻人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伯特利·亚伯拉罕打量着现任的诡秘之主。

这位伟大存在实在是好脾气得让人吃惊,但伯特利很清楚这只是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未触及祂的底线。祂犯不着为了这些事情大惊小怪,祂不在乎,而这通常被称作神的仁慈。


“您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伯特利向祂坦言。

而诡秘之主依旧微微笑着,“那么,在你的想象中,我该是什么样子呢?”



诡秘之主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伯特利曾拜会过诡秘之主沉睡之前的友人与追随者们,辗转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一个矛盾多变、却有拥有许多共同点的年轻人。

这不奇怪。祂想,合格的无面人,卓越的占卜家,杰出的奇迹师。

祂并不信任那些被重复多遍的词汇——“温柔”“善良”“平易近人”。

 伯特利知道自己将会见到一位怎样的神明——或淡漠得不近人情,理性得令人心惊;或疯狂到无法自拔,怪异到荒诞不经。

但诡秘之主的状态比祂所想象得好上太多。祂扫过放在诡秘之主身侧还热腾腾的馅饼,向祂坦言自己的猜测。

“幸好我不是这样子的。”诡秘之主对此做出点评。祂依旧温和地看着伯特利,“阿曼尼让你来做什么?”




克莱恩·莫雷蒂侧头看向伯特利·亚伯拉罕。

祂就坐在他的身边,午后的阳光从玻璃船折射进来,洒在祂的身上,照得祂身上的宝石闪闪发亮。

克莱恩对这位客人保持温和的微笑,觉得自己和十年前那位年轻人并无任何不同。

伯特利的来访其实并不出人意料。毕竟每一位天使都无法避开本条序列的真神。只是黑夜与造物主的气息让他略感诧异,但他相信他的盟友们不会加害于他,而且他在伯特利身上看到了一些好的征兆。


“我即将开始一场旅行。”伯特利告诉他,“因而我想邀请您充当我的旅伴。”

“当然了,旅途中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来承担。”


克莱恩为祂的慷慨而心惊,也心动。

“那么作为交换,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伯特利知道祂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于是这位天使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答案:“能否请您为我介绍您过去生活的那个时代吗?”

“乐意之至。”






祂们的第一站是贝克兰德。

贝克兰德的布局与十年前相差不大,工厂仍然遍地都是,下街也依旧与这个城市融为一体。


“它们好像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克莱恩说,“但我记得那里原先是一家餐馆,而那里聚集着的应该是修理钟表的匠人。”

“一切都是会改变的。在这里的人通常只能活到四五十岁,而许多人一两年就要更换一个地方,这比第四纪人们的搬迁还要迅速。”伯特利点评。

祂们各自提了一个手提箱,穿过横贯污水与垃圾的街面,准备离开这里寻找一家可以下榻的旅店。

贝克兰德的天气依旧阴沉不讨人喜欢的,而这里总是会让克莱恩想到另一座城市——伦敦。


“讲讲吧,伯特利。”克莱恩向他的旅伴请求,五个纪元里他缺失了太多时候。

伯特利从善如流,“第四纪的普通人生活得并不太平,但极少有人死于疾病——毕竟那时候蒸汽机还未实现,而众多的天使与神明都需要锚点。”

“不能让他们死于无所谓的战争,这是高序列们默认的规则,但它的产生更多是因为普通人无法左右神明之间的战局。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对于天使与神明最大的用途就是作为锚点。”

克莱恩并不喜欢这种把人命量化的说法,但他不得不认同伯特利的话。


他回想起他过去在贝克兰德的某段经历,他曾听闻一个消息:工人们惧怕机器取代自己的工作,于是将它们摧毁。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拥有着无价的生命,有自己的悲欢有自己的哀喜,但是他们也可以被代替。

每一个人都可以被代替,正如十年前那场神战里,隶属黑夜的神职人员怜悯绝望的、饥饿的、繁多的平民,对贵族与富商只给予耐心的劝诫与无声的叹息。


他们不会被放弃,因为他们拥有价值;他们可以被代替,因为他们太过相似。


“他们太相像了。”伯特利说。祂的目光扫过破败蒙尘的街道,扫过那些黑软的腐泥和赤红的污水,天使的记忆力让祂能铭记每一张脸庞,但在祂心中他们都一样——模糊,执迷,痴妄。




祂们离开了这条街道,踏上了桥。

河对面亮起灯火,天使们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然流逝至黑夜。克莱恩看见灯和火焰,看见明黄,看见橘红,看见白亮,在水面上,在街道里,在每一扇窗里。


“贝克兰德弥漫着雾气,它让我们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把星星搬进贝克兰德。”


克莱恩念着这句话,去看伯特利的神色。

“它们的确很像星星。”伯特利说。这样的景象在第四纪只会出现在贵族家中,伯特利看过彻夜不息的舞会,也目睹过安静死寂的城区。


离开前,克莱恩回头望了望那片黯淡的漆黑的城区。伯特利和他一起回头,“就像是夜幕不是吗?”祂随口说。

“你更喜欢星星还是幕布?”克莱恩问。

伯特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在星空旅行时,看到的总是星星,但陪伴我的总是那些灰尘与黑暗。”



“说起来,依照这种思路,阿蒙那种手段才能最大化的利用锚点。”

“这不现实。”伯特利观察着克莱恩,学着他的样子拿起竹签咬掉上面的肉,举止之间颇为潇洒,“爱、勇气和希望并非毫无用处。”

“祂把这个也说了?!”克莱恩顿时有些羞耻,尽管事实就是如此不错,他本人也认可这种说法,但就这么被伯特利说出来,就像是和儿子关系很好的父亲在儿子长大后念儿子的中二期语录,让人颇为羞耻。

“祂问我能否教会祂这些,”伯特利提起这件事时神色淡淡,“然后祂企图从我身上偷走它们,但祂恐怕忘记了祂已经没有唯一性了。”

克莱恩乐得见到阿蒙吃瘪,实际上他至今颇为遗憾阿蒙还待在星空不曾返回,否则他一定要好好给自己出口恶气。


就在祂们聊天的功夫,祂们已经吃完了点的烧烤,走到了另外一个小摊。

克莱恩从摊主手中接过两份热腾腾的迪西馅饼,把其中一份递给伯特利,得到了对方善意的提议,“我并不建议您一直吃喜爱的食物,因为这终有一日将招致厌倦——尽管这同样能强化自我认知,可在我看来这未尝有些得不偿失。”

克莱恩顺着祂的话往下问,“那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伯特利乐于将这些与祂分享,“可以适当吃些自己厌恶的食物,如若有厌恶的情绪在,那就说明人性保持在某个阈值之上。”


伯特利同他分享这些鲜为人知的小技巧。它们不在序列晋升所自带的知识里,仅仅源于成熟天使自己的积累。

克莱恩在认真听讲之余分出心去想:这种氛围让他想起了过去学生时代的旧事——备战高考前,他时与要好的朋友探讨题目,彼此分享浸染题海多年才摸索出的一些技巧,有用但并不被人宣扬。


但是——克莱恩向祂挑眉,抿着嘴笑,你敢肯定这其中全然没有你的私心?

伯特利的笑容波澜不惊,祂大大方方回避了这个问题:您要知道,这的确很有用处,值得为此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

克莱恩无话辩驳。

伯特利但笑不语,祂再一次重新回想起旧时家族里的后辈,坚信不疑的相信他的话——或许没有那么坚定,但不得不屈服于亚伯拉罕大家长的恶趣味。

伯特利不清楚面前年轻人的这幅姿态是否是诡秘之主扮演的成果,但这让他想起了亚伯拉罕宅邸里祂的年轻朋友们。

伯特利说不清自己与祂们之间该是什么辈分,实际上这些东西对于高序列也无关紧要。祂们的年龄相差甚远,但序列却相差无几。




看到贝克兰德,克莱恩就会想到伦敦,它们太相像也太契合。


工业革命时期的伦敦,蒸汽朋克与机械造物,侦探和助手穿越在大街小巷,非凡者的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魔法的存在。


“我也没有见过那时候的伦敦。”克莱恩向伯特利坦白,“我没法把它从历史迷雾中带到你面前来。”


克莱恩对那座知名城市的了解仅限于历史书和各种作品,他能够回到那个时代,却只能窥到它单薄苍白的身影。旧日时代里收获的只言片语支撑不起一个鲜活生动的时代,于是他别无他法,只好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向伯特利娓娓道来。让文字和想象丰富过去那个错综复杂的时代。

伯特利听得认真,听祂讲述过去的那个年代,听祂将那些隐秘的历史向自己娓娓道来,将那个瑰丽的时代向自己缓缓揭开。


那个人类文明飞速发展的时代,工业与科技成为了社会的主流,神明与信仰一蹶不振,思想百家争鸣,科技百花齐放,人们在时代的潮流里迷失、思考、寻找新的方向。



“听起来可真耳熟。”伯特利抬头看向远处,那个方位伫立着贝克兰德的中心——索德拉克宫(鲁恩皇宫)。

那里有贝克兰德的最高点,生活在那里的人拥有整个贝克兰德。

但伯特利现在站在这里,就只能看见老旧斑驳的墙体,还有向外凸出的阳台上摆放着的蒙着灰尘的一阳台花。

克莱恩同祂心照不宣地微笑,“历史总是循环往复。”

他换了另一个轻松的话题,讲述起了在那个已经消亡的国度里的小说和诗歌。伯特利在听到那位著名侦探的名字时就忍不住微笑。


“你们都是这样的吗?”祂笑着问,“我知道那些人用过的名字——柯南道尔、莎士比亚、拉斐尔、丘吉尔……”

那一个个光耀过历史然后又悄然隐没的名字从祂的口中吐出。克莱恩耐心地听着,嘴边一直含着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他的思绪慢慢飘摇,他想起来莫里亚蒂·夏洛克、格尔曼·斯帕罗、道恩·唐泰斯、梅林·赫尔墨斯,他又想到了罗塞尔大帝、冬诞日、伊甸园。他因为老乡们的默契会心一笑,觉得自己像个久居异国他乡的老人。

“大概……人总要留点什么东西纪念过去。”克莱恩忍不住想,他们把这些名字、作品、节日当作那个旧时代的纪念,那么他们本身呢?又何尝不是一种纪念。


“介意为我讲讲他们吗?”

“只要你想听。”

伯特利为他倒了一杯酒,克莱恩欣然接受。

他同祂讲述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们,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地球安稳得如同母亲目光下的摇篮,人们繁忙、庸碌,但那些被带到这里来的名字,它们最初的归属仍然耀眼,就像是夜幕中闪烁的星星。



自旧日时代而来的遗民是这个非凡消退的时代的星辰。

他们会在哪里聚集?

单论地域划分,他们散落到大陆四处,但却在北大陆的鲁恩和因蒂斯、在南大陆的群岛和中心城市活跃非常。

因蒂斯不难理解,这里是北大陆唯一的共和国,无需让习惯了平等自由又想要参与政治的旧日遗民们感到过分不快。

他们活跃因蒂斯的每一个角落,政坛、商界、工商业,他们的身影随处可见。但令克莱恩不解的一点是,旧日遗民们并没有受限于因蒂斯过于开放的风气。

他们自由得让他回想起记忆中大洋彼岸——现在是他脚下这片土地的那一个国家。如同它宣称得那样,自由、洒脱,甚至复刻了它混乱的秩序。而究其原因,大概是来自古代的灵魂们大多选择信仰诡秘之主和黑夜女神,而不巧的是因蒂斯对这两位神明并不十分欢迎。


对于那些大胆奔放的示爱、纠缠不放的邀请,伯特利应对得游刃有余,而祂的旅伴却早已经抵抗不住这样的热情,运用非凡能力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

混杂了东方的保守内敛和鲁恩的含蓄委婉的年轻神明,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令人脸红心跳的场面就是在海上漂泊时,与欲望母树相关的那次事件,而作为富翁的生活里,委婉的拒绝也足够应对大多数的突发情况。

克莱恩半是惊叹半是好奇地注视着他的旅伴。在他心里,伯特利一直是长辈式的人物,性格类似于鲁恩老旧保守的绅士们,衣着保守、款式老旧、不苟言笑,像每一个与时代渐渐脱节的老人那样,不习惯新的事物,更信赖留在自己身边的黄金,天然对于年轻女孩们略显暴露的衣着带着一种审视。

但是年长者显然比他更像是个年轻人。

旅行家带着手杖和行囊游历四方,不论年龄几何胸膛里的好奇心始终熊熊燃烧如同壁炉里的火焰。一位合格的学徒应当永远好奇、永远谦虚、永远年轻,而伯特利恰恰如此。


然后他就看着游刃有余的年长者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年轻男女们的纠缠向自己走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伯特利有些无奈又带着纵容的微笑。

克莱恩看见祂的身上多了些新东西——一枝玫瑰。他略带几分揶揄地看过去,“你可真是熟练。”

伯特利对这话不以为意,随手把那枝玫瑰递给他,“第四纪可比这开放得多。”

克莱恩笑着接过那枝还带着露水的玫瑰,它娇艳得像是刚从枝上摘下。克莱恩心里忽然一动,他转过脸去瞧他的旅伴——伯特利一如既往地看着他,耐心又温和,“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克莱恩就疑心方才察觉的暧昧只是自己的错觉,“去白枫宫看看如何?”

他求证似的看向伯特利,想要得到他的认可。

“当然。”

他们并肩而行,秋季的风吹落如火艳丽的枫叶,又吹得人心底微微一动。




白枫宫曾是因蒂斯皇室的居所,但随着共和国的确立与稳定,它逐渐成为了历任执政官的居所,与它的主人一起发生改变的还有对它的处置——除了用作住所、议会场所之外,共和国的议员们还决定将它每月向所有人开放三天,出售门票以补贴国库,不过开放给游客的活动区域有限。


克莱恩和伯特利买好了门票,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通往大殿的道路两旁栽种了两行枫树,它们蔓延着,红色的枫叶也蔓延着,颜色深浅不一,像是随着阳光的深浅变换,踩上去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只有汁液悄然涌现。

克莱恩说,“在我的记忆里,伫立在这里的国家以枫叶为旗帜与象征,与它接壤的国家以自由为航标与灯塔。”

伯特利说,“第四纪的时候,艾因霍恩负责管辖这里。这里濒临的弗萨克流有巨人的血脉,好战又冲动鲁莽,于是黑皇帝让奥塞库斯和梅迪奇在这里驻扎,让祂们用光和火抵御严寒,又用战争平息祸患。”

“我以为那时候祂们的关系还不错。”

流淌下来的阳光倏而变得灼热刺眼,但却被树木的阴影阻拦,两个人谁都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伯特利失笑,“无暇内斗罢了。”他换了一个话题,“我在那时候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的宫殿是所罗门的行宫,种植着梧桐。”

他回忆:红色的火焰在宫殿的两侧燃烧,流动的红色如同某种活着的生命,缀着火的叶子落下来,让他想起了从天际划过的陨星。就像是一场欢迎仪式,又像是很符合猎人的一次挑衅。


他们穿过这条小道,踏上台阶,在他们身后,枫叶暗红,光与影都歪歪斜斜。




白枫宫对民众开放的那一部分,像是某种反映罗塞尔时代的博物馆,到处都能看到他的名字和与他有关的物件,这位大帝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我总觉得他背叛了我们的阶级。”克莱恩耿耿于怀,他始终难以忘怀那个镶嵌黄金的马桶。

“阶级?”伯特利重复。

“阶级。”伯特利点头。

刻写在灵魂里的红色与革命太刻骨铭心,也许言语与书籍真的能承载理想与命运。克莱恩滔滔不绝,说到动情处也顿生豪迈与愤懑。

伯特利耐心倾听,颇为讶异地观察着诡秘之主难得的人性爆发。对过去的国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祂们在白枫宫中转了很久,从艳阳高照到月上梢头,期间祂们都没怎么注意这时间的流逝,直到人群稀疏,有人前来问询。

克莱恩意犹未尽的止住话头,不无遗憾地向伯特利说,“可惜没办法带你去历史迷雾,也不能把那个国家带到你的面前。”

伯特利笑笑,不可置否,“再和我说说它吧,任何事情都行。”

祂承认祂被唤起了好奇心,一个理想化的庞大国家,一段让人念念不忘的陈旧历史,一个红色的、生机勃勃的、令人畏惧的人间乐土和战争机器。




它的无私,它的奉献,它的疯狂,它的衰败,它的末路,它的灭亡。它是令人颤栗的钢铁洪流,它是没有压迫的世外桃源,它是一个短暂停留过的伟大奇迹。

伯特利说,我是真的遗憾,我也是真的好奇,它究竟拥有怎样庞大的魔力,让你在谈起它时热情洋溢,让你在谈起它时容光焕发。

克莱恩说,它汇聚了一切美好的词汇,汇聚了一切崇高的理想,汇聚了一切纯粹的愿望。提起我的故乡就要提起那个国度,提起那个国度就要提起人们的愿望,而这一切又与那个特殊的时代密不可分。


两个超级大国向天平两端疯狂加注筹码,所有国家所有人都被疯狂挟持,歇斯底里的军备竞赛,针锋相对的意识形态,无处不在的攀比与竞争,从海洋到陆地,从核武器到太空站,从衣食住行到政治形态。


克莱恩无不骄傲指了指他们面前灯火辉煌的城区,又不无自豪指了指夜幕中璀璨的群星,“那是,人类群星闪耀时。”

“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伯特利给出自己的最高赞美。

一段被世界遗忘的历史,一个被时间湮灭的国家。它不能被复刻也不能被寻回,它不再被传颂也不再被铭记。有关它的一切成为了某种鲜为人知的秘密,只在知情者的口耳间被延续。

一个回不去的过去。

无端来由的、不可自控的,伯特利想起了他自己的过去,那个奢靡、混乱、不可复刻只能追忆的众神纪元。

祂想到了很多很多,“你想听听第四纪的历史吗?”

“我很乐意知道那些故事。”克莱恩轻轻地、真诚地笑起来。

不合时宜的,伯特利想到:他该是个好学生。




“说起来,我曾拒绝过阿曼尼的一个提议——放弃源质,去星空中寻找另外一颗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这让我想起了我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人类在太阳消亡之际,带着地球在星空流浪。”

“……大胆的想法。”

克莱恩满意的看到伯特利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那个国家的人就是这样。叶落归根,人总是要回到故乡,有些东西永远不能丢下也不能忘,比如土地,比如家乡,但是在我们那里的观念里,这两者大多数时候是等同的。”



祂默默地听着他说话,想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在过去的三个帝国各自称雄的时候,图铎对一切外来的、加诸于自己国民的灾难深恶痛绝,可到了祂自己降下灾罚、阿蒙制造分身抑或是跟随祂的天使们对人们肆意做出伤害时,祂又毫不在意,继续发祂的疯去了。


祂并不否认他的话,就算放在千年以前,伯特利听到了这种话,祂会认可,但难以体悟。

但是一千年过去了,祂不再是过去那个留恋星空留恋旅行,甚至常常忘了回家的天使之王了,祂认同也理解,只是在这份理解之外,祂不可避免的因此发出疑问。


当一个人成为了神话生物,就势必会有所改变,变得冷酷、自私、自我,或许并不多,但一定会有。

正如奇克向祂的信众宣扬的那样:“我们都是原初的孩子。”而孩子总是会被父母影响。

伯特利略带冷酷和刻薄的想:克莱恩对这颗星球和人类的感情,掺杂了几分占有的欲望,又夹带了多少习惯的坚持呢?

祂没有把这些说出口,连表达它们的意图也没有。神话生物要想保持人性,维持自我,总是要自欺欺人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祂说出了克莱恩想要的回答。

这话听起来有点假,但众所周知门先生不屑于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谎话。

听到这句话,克莱恩真切地微笑起来,他坚定的、执着的、不容抗拒的、不受反驳的说,“毕竟总有些东西,高于其他。”





来自旧日的遗民们大多数都加入了诡秘教会,而其中与他来自同一个国度的灵魂们又有许多留在了南大陆,以及被北大陆诸国统治的群岛。他们带来了旧日的制度,搭建起崭新的秩序,帮助这里的民众们建立起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国家。


一路走来,看见那些似曾相识的事物,克莱恩一时思绪万千,柔软的心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轻轻捶打,让他想要轻轻叹息。


广场上多了新的东西,一根旗杆默然伫立。克莱恩抬起头,看见那上面的旗帜把天空也染成鲜红凄丽的红。

“他们带来了很多东西。”克莱恩凝视着那面旗帜。

伯特利体贴地不发一言。他并不十分清楚它的含义,却隐约明白它的意义,知道它就如同亚伯拉罕的族徽一样,代表着某种在过去沉重无比又荣光无比,而现在却鲜为人知的东西。

沉默如夜幕一样蔓延铺展,他们站在广场上的某片阴影里,所有人看着灯光亮起、寥落、熄灭,看着那面旗帜消弥于无边的暗色里,看着一座与这个地方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城市出现在这里,和所有旧时代流传下来的幽魂一样苍白、冰冷、死寂。

“走吧。”蒙骗了城市里所有人感官的诡秘之主说,“这里我最熟悉。”

伯特利跟随他踏入这座洒满月光的银白之城,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月亮——银白的圆满无缺的月亮。





我的故乡,和那个神圣的联盟一样,都拥有崇高的红色理想。请原谅,我总是在和你说这些空泛虚无的概念,但这些东西是那个国度留给我的深刻烙印之一,而我所受过的教育也让我至今以它为傲。

我原谅。伯特利跟随他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这座由钢筋铁水浇筑而成的城市里,这里死寂、冰凉,犹如某个巨兽死去多时的躯体。

那个国度里有太多的城市,大多数都拥有悠久的历史,我们脚下的这一座同样如此。很抱歉今天我并不打算谈起它们,因为它们的故事太过于漫长,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说完。

伯特利回想起过去的某个片段,他独自一人前往探索某个不知名年代流传下来的废墟。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不是门先生,不是亚伯拉罕的大家长,甚至不是天使。他转过苔痕斑驳的墙角,登上落满尘土的廊道,拨开肆意生长的藤蔓,他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株鲜活的植物,一抹充斥着勃勃生机的绿色。刹那间。他感受到了那座宅邸悠长平稳的呼吸。

在我的故乡。这座城市并不出众,甚至说得上籍籍无名,但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并于此处拥抱了我现在的命运。造物主和黑夜说我应该要有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所以……

所以,祂们找到了我。伯特利接过他的话。

是的。克莱恩说。

他们一起在这座古老崭新的废墟中跋涉。




在见到伯特利的那一刻,克莱恩,或者说周明瑞,就意识到了祂会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造物主不行,因为他始终对这位神祗抱有一种天然的警惕与设防;黑夜不行,他与这位帮助他良多的盟友始终相隔着一层似有若无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罗塞尔不行,他们太过熟稔,也向来默契,鲜少提及这些沉重的东西;梅丽莎、班森、塔罗会也不行,尽管他与他们足够亲密,足够信任,但他自始至终都怀抱有一种顾虑——他在他们眼中到底是克莱恩,而非周明瑞。他们能接受周明瑞吗?

那么到底要去找一个怎么样的人呢?足够亲密,足够可信,足够成熟,又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在那个人的眼中既是周明瑞又是克莱恩,既是人类也是神明。

那么,谁会比伯特利·亚伯拉罕更适合这个角色呢?




“祂们很相像,不如说是太过相像了。”造物主说。

永别故乡的游魂,情感丰富的神话生物,时代的天之骄子,命运的宠儿,末日之际的中流砥柱。

“我们都知道,我们想要回去的故乡,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段时光。”阿曼尼西斯说。①




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情感丰沛,风趣幽默,成熟稳重,他是第四纪一众天使难望项背的门先生,是遨游星海探索未知的星之匙,是受困千年永别故乡的游子。

时隔千年,当伯特利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他所熟悉的一切都早已经分崩离析,被陌生代替。

守护的后辈、瑰丽的宅邸、亚伯拉罕的荣光,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殿堂、装饰、藏书,一切都浮光掠影般远去了。

伯特利站在这里回望千年前的那段时光,只想要像个老人那样轻轻叹息。



他跟随诡秘之主的脚步,行走在这座静寂的旧日都市,他注视着面前的神明,无所谓迷失。

诡秘之主停下脚步,他指着某一扇亮着的窗户——也是这座城市里唯一亮着的窗户,他对伯特利说,“那是我曾经的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




近乡情更怯,不敢见来人。

周明瑞在此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这次旅程的最后一站定在他工作生活过好几年的城市。

这倒不是因为羞于向伯特利倾吐自己的秘密,这些隐私在他与阿蒙于神弃之地缠斗的时候怕就是已经暴露无遗了;也不是因为羞耻心,讲真的,他现在很希望自己还能拥有这东西,但不幸的是,它已经在与福生玄黄天尊的争斗中被消磨得几近于无。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而已。


该如何面对那一段珍贵的时光呢?

它被黑夜与造物主细心珍藏, 它被周明瑞和罗塞尔小心回想,它是每个旧日遗民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是永无岛,是桃源乡,是另一种意义上再也无法实现的理想国与乌托邦。

这样的心情,就和他拖延着迟迟不肯去见班森和梅丽莎一样,

不再是怕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也不是怕坦然承认自己的真实来历会被他们拒绝。

他只是怕现在的自己会让他们失望。这当然也是美化了的说话,稀薄的人性不足以让他拥有过于丰富的情感,也许他只是更加在意锚的稳定。

但无论如何,不想就这么去面对过去,就这么狼狈地、落魄地面对他无比珍视的东西。




感谢,从历史孔隙里拉拽出的投影能够自动弥补召唤者自身并不了解的东西,尽管只是一小部分。因而即使周明瑞基本不了解为一座城市供电的系统究竟如何运作,也能够正常使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使用电力的东西,比如电梯运行,又比如电热水壶。

他给伯特利泡了一杯咖啡,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了汽水。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慢慢放松下来。


伯特利在这时候看见了外面的灯光,还有喧嚷与车辆的鸣笛,这座城市一瞬间活了过来,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旧日都市里高楼林立,周明瑞的出租屋也在高处,伯特利向外张望,目光所至的一切都空荡荡,只有热闹的嘈杂在街道上游荡。

他没有对今夜的一切提出任何疑问。


周明瑞对他絮絮叨叨,说到了自己的学校,自己的工作,自己常去的烧烤摊子和喜欢打的游戏,他一点一点的说,把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嚼烂了说出口。

伯特利耐心的倾听,在某一个长久的停顿里介绍了起了第四纪。皇帝、帝国、神明和天使,这些并不是他的主题,他谈起家族里的趣事,他的收藏,他的旅程,他在在匆忙中随意瞥见的城市与居民。

他们谈起自己的故乡,坦然的说起那一段失落的时光。他们不停地说,不停地讲,他们已经全然不在意对方是否耐心倾听,在那之后又是否记得。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诡秘之主说。

在今夜见到了 太多新奇事物的伯特利说,我注意到你格外偏好银色的月亮。

周明瑞愣了一下,又笑了一笑。

月亮,在我的故乡,可以代表思念,对故乡的思念。

他的声音低下去,有很多和月亮有关的诗啊。

比如呢?

比如。周明瑞搜肠刮肚地想。比如,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比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比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就低下头思念自己的故乡。

很朴素又很动人的诗句。伯特利想。再点缀一分黄金与宝石就艳俗累赘,再揭去一层薄纱又显得单薄凄凉。



他果然还是没办法把这里当成故乡,在城市里安家立业的人也会怀念孩童时无忧无虑的田园时光,树荫、月光、谷物的清香,在每一个美梦里和着过去沙沙作响。

他会一直,一直,是一位来自异乡的旅客,他的故乡早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失落。

他是这样,他们都是这样,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旅客。




“我预备重新开始我的旅程,”诡秘之主说,“目前我想寻找一名和我一样的旅伴,你愿意接受这个邀请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伯特利果断又从容的回答。










番外:一些最初的草稿里存在的情节,最后还是删掉了。


(1)

门先生回来了。


这并非指祂前一次的不为人知的短暂停留,而是一次真正的归乡。

当然,伯特利是真真切切的死过一次的。但复活这种事情发生在诡秘三途径里并不稀奇。

神明们对此投下无谓的一瞥,有将目光收了回去。

若是要问伯特利自己的感想,首先祂要感谢几个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祂自己,感谢过去的自己不嫌麻烦布下众多复活后手,得以让祂有机会再次站上这片土地;其次需要感谢的是阿蒙。这件事说起来连伯特利自己都不可置信。祂此前从不信任阿蒙与自己单薄虚假的同僚情谊,说到底,指望祂来救自己倒不如指望指望安提戈努斯,但阿蒙却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找到了祂还未失效的复活手段,令祂死而复生。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既然没有成为诡秘之主,为何会一人来闯荡星空?”伯特利若有所思地看向祂的故友,“你和现任的诡秘之主有仇?”

“猜的不错,可惜猜错了。”阿蒙扶了扶祂右眼眼眶上的单片眼镜——理所应当,它与过去那份唯一性毫无关联。

“我是蒙受了愚者先生的感召,特地前来星空游历。学习他口中的——”阿蒙顿了顿,超新星盛大绚烂的光芒仿佛又在祂眼底浮现,“人性与爱。”

伯特利笑得意味深长。

“我真想知道你和那位殿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门先生毫不掩饰祂的好奇与渴望。

“你的话太多了,伯特利。”阿蒙面无表情的说,

其时祂们正在星空结伴游历——对伯特利而言也算某种程度上的故地重游。


祂们沿着第四纪亚伯拉罕公爵开辟出的路线走,途经许多星球。伯特利的记忆存在过许多文明,只是现下它们大多已经灰飞烟灭,余下的也都大相径庭。而有些星球不曾改变,依旧荒芜死寂。

一千年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文明的从无到有,但可以让很多事情物是人非。


“你以前一个人在星空旅行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自言自语,你会对着星星说话吗?”阿蒙询问祂,祂的脸上又挂上了某种让伯特利感到熟悉的微笑,“还是说,你感到寂寞了?”

“我已经一千多年没回去了。”伯特利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并在心里为它轻轻叹息。


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呢?

一千年过去了啊,很少有东西不会发生变化,何况人的寿命短暂得如同蜉蝣。

“但在这一千年里,你与亚伯拉罕时时同在呢。”阿蒙如此讥嘲祂。


好吧,看来祂与新任诡秘之主之间的确有很多的不愉快。伯特利想。




(2)

克莱恩·莫雷蒂需要以更稳定的状态去见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和他的盟友们。每一条灵之虫都赞成这一点,于是他没有立刻就去见阔别已久的故人,而是转而开启了一场旅行。

他的友人——其中尤其是伦纳德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但他无力动摇神明的决定。

克莱恩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同样的,他衷心希望自己能早日恢复人性。但他对过往的一切就好像在看一场电影,明白情感的曲折变化,知道情节的后续发展,但始终难以感同身受。

他尝试体验自己过去的生活,以期从中寻回可贵的人性。

豌豆浓汤、迪西馅饼和甜冰茶,他依然能够做到享受它们,但再也找不回记忆里的那一抹惊艳了。



或许他该尝试一些新的、更有效率的方法。克莱恩如是想。伯特利适时提出的旅行邀约正切合他的心意。







①改编自龙应台的散文,具体篇目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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